對民主和言論自由的內在價值(intrinsic value)擇善固執的朋友,固然視李光耀不少政策、行為為獨裁者之舉而齒冷,但也有好些西方觀察家承認他的治國之道令新加坡成功,是對失效頻頻的自由主義民主(liberal democracy,或者索性叫西式民主)豎起一面「照妖鏡」(例如美國The World Post的主編Nathan Gardels) —— 不採用西式民主,新加坡不也是一個亮耀全球的經濟奇蹟?今天在經濟上百病纏身的是西方列強還是新加坡?目光短淺唯利是圖庸碌自私的政客,充斥在西式民主制度當中的多,還是在新加坡的多?他的好些辯解也許似是而非,例如在《硬道理》和《李光耀觀天下》(2013年出版)中都強調,新加坡必須要由幹練英明的優才當政治領導,但這些人都不願參加西式民主當中那些風高浪急陰險偽善的競選,那僅能選出只懂得擺姿態做秀的庸才,所以新加坡需要設計令這些優才得以順利上位的特殊制度(例如集選區制),否則早就淪落云云。20年前他在《外交事務》接受主編Fareed Zakaria訪問時發表經典的「文化命定論」 (culture is destiny),否定了西式民主應該是亞洲/華人的必然選擇,激發的學術辯論歷久彌新。然而,他用新加坡實實在在的成就證明,西式民主的工具價值(instrumental value),在這裏難稱「普世」,「亞洲模式」至少能做到各擅勝長各取所需的態勢。
讀者不難意會Zakaria其實在用滿有同情理解的方法去進行那次訪談,讓李光耀得以從容地高談闊論他的「亞洲模式」(反而是李光耀的言談有點過度好勇斗狠)。像Zakaria、Gardels這類西方知識分子並不罕見,當你對世界的這一邊愛之深責之切,就想去世界的另一邊尋找睿智,李光耀是熱門人選,因為他想到、敢言、成事。普立茲新聞獎得主Tom Plate在訪談錄Citizen Singapore: How to Build a Nation(2010年初版)更嘗試用政治哲學大師Isaiah Berlin有關狐狸與刺蝟的寓言去定義李光耀:他可以對老百姓的政治、社會生活大大小小方方面面都「設想周到」,在波譎雲詭的冷戰當中游刃求生,狐狸的諸般聰明表露無遺;抑或,千頭萬緒還不過是為了國家建構和安全,專心致志一如刺蝟?在政治領導上,他的信念則近似柏拉圖主張的「哲王」治國。李光耀也坦言,與其奢談一人一票的純潔,他只對行得通的、成功率高的、在此時此處能夠獲得最好(here-and-now, the best-we-can-get)的方法感興趣。雖然一直自稱自己對政治哲學不感興趣,但讀《去問李光耀》(2013年出版),你可以聽到李光耀向馬基維利致敬:
大家當然可以拿民眾的一些怨言大做文章(例如近年的房價、新移民問題,2011年大選的得票率新低,等等),去想像新加坡領導人其實面對這樣那樣的威脅。可是,立國以來新加坡何曾不是面對種種威脅?但威脅產生「畏懼」,「畏懼」令群眾「團結」,新加坡領導人不因威脅而選擇隨波逐流,而是藉「團結」去行使權力,改善劣勢,這也許正是The Big Ideas of Lee Kuan Yew(2015年出版)告訴讀者「李光耀思想」的吊詭之處。因為第二次工業改革成績欠佳,行動黨在1991年大選得票率低落,跟2011年的一次其實分別不大,但1997年大選不是強勢回升嗎?1998年民調雖然發現近五成民眾埋怨政府施政前沒有徵詢民意,只有不足三成民眾認為政府能夠接受批評,但信任政府治國能力的卻高達九成,三年後2001年大選行動黨的得票率更創造三十年來新高。過去十多年來多項民調都發現,受訪者認為「作為新加坡人很自豪」的比率大多高企九成以上,2010年的一次是97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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