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祥哥讀國一時很臭屁，他的個子高，看起來像個成年人，趁著爸媽在城裡工作，偷偷騎摩托車上學。

國一的孩子當然沒有駕照，但是他很勇敢，150cc的重機，他也照騎，還載著阿祥四處遊蕩。阿祥是我的學生，我請祖母注意孫子的安全。老祖母搖搖頭，說她無能為力，孫子長大了，她管不動。

打電話給祥哥的父母，父母口頭說好，實際上也沒管，總之，祥哥上學時，會順道載我們班的阿祥來。他把車騎到雜貨店，放下弟弟再騎去上課，摩托車呢，就寄放在離學校不遠的果園裡。

聽說有幾次，國中訓導室抓到祥哥，也把他記了過，但是，記過對他沒有警惕作用，該騎的騎，該躲的躲；我只能管阿祥，每天盯他跟同學揹著書包排路隊回家。

如果那時……

意外發生在暑假，祥哥一如往常帶阿祥呼嘯於田野，那回不巧，碰到一輛疾馳的卡車，祥哥一時心慌閃避不及，兩兄弟連車全栽進混凝土水溝，兄弟倆的腿都斷了，位置相同，都是右腿，裹著厚厚的石膏，醫生吩囑，至少休養半年。

在醫院，祥哥父母回來了，都是純樸的人，不擅長言辭，只一個勁兒的嘮叨著：「我們大人忙著賺錢，早早就跟他講了，這個囝仔卻怎麼講都講不聽。」那話，半是自責半是卸責。

我們校長平時是個老好人，那回卻動了肝火，當場在醫院裡開罵：「講不聽就要講到聽，孩子的生命安全，你們要賺多少錢才能買回來？」

這種交通意外的新聞不勝枚舉，寫這段故事時，我還是會想起那一年，那一年開學後，我天天都要去阿祥家接送他，有時也會遇到祥哥的老師，我們兩個當老師的也只好相視苦笑一番，搖搖頭，再把他們抱上車

「如果那時我們再盯緊一點。」我說。

「如果那時我們乾脆去請交通警察來取締。」祥哥的導師說。

再多的如果，都無法讓時間倒轉，還是校長說的對，講不聽就要講到聽，對於生命安全的事，家長再怎樣也得堅持不讓步，有多少孩子就因為任性、不聽勸，最後闖下永遠無法彌補的大憾來？

王文華《可能小學巡堂筆記》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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